文/何敏 谭珂
深夜,株洲市三三一医院脊柱外科病房里,灯光暖黄,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镇痛泵的轻响。张大爷,一位地道的庄稼人,因摘果子时摔伤导致腰椎骨折,术后不到48小时。他僵硬地躺在硬板床上,镇痛泵的按钮就在手边,却几乎没按过。交班时,同事说:“他特别‘犟’,总说‘不疼’,可额头的汗就没干过。”
我走到床边,见他古铜色的脸上刻满风霜,因强忍疼痛而愈发深刻。嘴唇干裂,鬓角湿透。那双曾握紧锄头、撑起一个家的手,此刻正死死抓着床栏,指节泛白,青筋暴起。“张大爷,我是夜班护士小谭。”我俯身与他平视,轻声问,“后半夜了,伤口是胀,还是像针扎?”他缓缓睁眼,浑浊的眼里写满疲惫与执拗,嘶哑道:“没……没啥……不疼。”话音未落,他身体猛抽,手死死抠住护栏,汗如雨下。
我没有拆穿他的“谎言”,只是拿起床头的旧搪瓷缸,轻声说:“大爷,水凉了,我给您换点温的。咱庄稼人都懂,干活出汗,得喝温水养人。”我兑好水,试了温度,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。他迟疑片刻,吸了几口,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。“这水……挺甜。”他低声说,眼里似乎有了一丝光。
我放下水杯,伸出双手,用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在他冰凉、粗糙、颤抖的手背上。他手猛地一紧,更加颤抖,仿佛想挣脱。但我没有松开,只是稳稳地贴着,传递无声的支撑。
“大爷,您的手……很像我爸的手,有劲,也吃过苦。”我轻声说,“他当年腰伤,也倔,也怕花钱,疼得整宿睡不着,手也这样抖。后来我说,爸,您硬扛着,伤口好得慢,躺得更久,花得更多,儿女也更累。把疼说出来,该用药用药,好得快,才是真省钱、真省心。”掌心下的手,力道微微松动。他依旧闭着眼,眉头却舒展了一点。
“咱现在就像您伺候庄稼一样。”我继续道,“手术是把断‘苗’扶正了,可根还疼。镇痛泵里的药,就像给苗浇点止痛的‘水’,让它有劲儿长好。您不用,根长不好,以后站不直、走不动,那才真误事、真费钱哩。”
监护仪滴答作响,只有我们交叠的双手在微微颤抖。许久,我感觉到他粗糙的手在我掌心下一点点放松了“……嗯……我听你们的。”
那晚之后,张大爷话仍不多,但问起疼痛时,他会皱着眉头说“有点胀”“像蚂蚁爬”。而且也不再抗拒镇痛泵,翻身时努力配合。我们常常也会多留一会儿,用温毛巾给他擦脸,聊聊庄稼,听他说孙子的趣事。
他第一次下床时,双腿颤抖,满脸是汗,却努力站稳,皱纹密布的脸上绽出笑容,那只曾紧紧抓住护栏的手,微微抬起,朝我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。


没有华丽的致谢话语,也没有煽情的动容泪水,这位庄稼汉,用最为质朴的方式,表达了他的信任。
在脊柱外科领域,我们所面对的,是精细复杂的手术和刻不容缓的病情。然而,自始至终支撑这一切的,都是人与人之间心灵的相通。掌心传递的温热,竖起鼓励的拇指——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,凝聚成修复身体、抚慰心灵的强大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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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华声在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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